第二节 政治统治及外交关系

哒汗国是游牧民族建立的国家。哒人来到中亚以后，在很长时间内依然过着以游牧为业的生活，在水草丰美的地方进行季节性放牧。放牧的牲畜以羊、骆驼和马匹为多，盛产良马。他们居住在由毡制成的帐篷里，当中国北魏僧统 80宋云于519年到达哒之时，哒人仍保留着“居无城郭，游军而治。以毡为屋，随逐水草，夏则随凉，冬则就温”的游牧生活。他们的国王“居大毡帐，方四十步，周回以氍毹为壁” 81。

来到泽拉夫善河流域以后，特别是占领巴克特里亚及印度河流域以后，哒人在当地农业的影响下，开始种植稻麦等农作物，据《梁书》记载：“滑国（即哒）……土地温暖，多山川树木，有五谷。国人以麨及羊肉为粮。”对此，普洛科庇乌斯也有记载：“哒……他们不是像其他匈人那样的游牧民族，已经很长时期定居在肥沃的土地上。”随着农耕的进行，哒人渐渐定居下来，建筑城市。国王不再以其毡帐为统治中心，而是住在都城里，都城成了汗国的统治中心。据《周书》和《北史》记载，哒“其王治拔底延城 82，盖王舍城也。其城方十余里”。

虽然哒人的物质文化发生了很大改变，但游牧民族的许多习俗在迅速崛起的哒汗国内长期保留下来，特别是统治制度方面。在哒汗国，哒国王称可汗，其妻子称可敦。哒国王的权力很大，国王拥有亲自指挥军队和任免军队将领的权力。国王拥有宣战、媾和、与他国签约的外交权。国王拥有任命地方长官的权力，如占领巴克特里亚以后，哒国王阿赫雄瓦任命自己的儿子库希那瓦（Khušhnavaz）为镇守官；在占领犍陀罗以后，国王任命特勤为驻守地方的诸侯。此外，国王还有制定宗教政策和处理宗教事务的权力，国王摩酰逻矩罗对印度佛教采取打击压制的政策，没收上层佛教僧侣的财物、地产，赏赐印度婆罗门教宗教人士等。

哒汗国的王位是终身制，王位的继承没有实行严格的世袭制。据《魏书》记载：“哒……王位不必传子，子弟堪任，死便授之。”由此观之，王位不一定传给国王之子，只要国王的兄弟和侄子胜任者，便能获得王位。哒汗国的法律简略，据《魏书》记载，哒“用刑严急，偷盗无多少，皆腰斩，盗一责十”。

从出土钱币可知，哒官号有特勤（Tagino）、叶护（Zaboxo）、吐屯（Tadono）和达千 83（Tarxano）等，这些官职的权限目前还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哒汗国中央的权力是不集中的。哒人来到中亚时人数很少，仅仅“众可十万” 84。以少数人统治如此辽阔的领土，对于文化比较落后的哒人来说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于是，哒汗国的地方行政基本上采取了委托本地贵族统治的方式。哒国王一方面任命一些哒要人为地方统治者镇守，如巴克特里亚、犍陀罗等重要地区；另一方面，哒国王继续保留那些归顺他的地方统治者，如印度、塔里木盆地、帕米尔高原等地的诸小国，前提是这些小国要奉哒汗国为宗主国，向哒国王表示效忠和纳贡。于是，哒汗国内是小国林立。据《魏书》记载，在原来大月氏五翕侯之地出现了伽倍国、折薛莫孙国、钳敦国、弗敌沙国、阎浮谒国；在原康居国故地出现了粟特、者至拔国、迷密国、悉万斤国、忸密国、者舌国等。这些属国有自己的国君，他们独立管辖着自己的领地，并有独立的外交权力。据中国史书《魏书》、《梁书》、《周书》记载，哒汗国的一些属国曾经派遣使者来中国朝贡，有的多达十次，如悉万斤国。

为了防止地方反叛，哒国王经常带着军队巡视各地，“游军而治” 85，大概就是派军队巡视，威慑各国。据《魏书》记：“哒……分其诸妻，各在别所，相去或二百、三百里。其王巡历而行，每月一处。”哒国王每月一处，不仅仅是为了与诸妻相会，更重要的可能是监察各地。

哒汗国最初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哒人最初以游牧为生，据《梁书》记，哒“人皆善射”。哒军队是机动灵活的马上弓箭手，男女老幼都擅长于骑射。从哒人发行的钱币来看，哒骑兵身穿铠甲。依靠这支骑兵，哒汗国得以在中亚纵横驰骋、开疆扩土，据《周书》和《北史》记载，“其人凶悍，能战斗”。哒人在征服拥有象兵的中亚南部，尤其是征服北印度之后，开始拥有象兵。一只大象上一般有十个士兵，士兵手上都拿着安有长长手柄的大刀，可以居高临下杀敌，大象的鼻子上也绑缚利刃以杀敌。据《洛阳伽蓝记》记载，哒“王有斗象七百头，一负十人，手持刀楂，象鼻缚刀，与敌相击”。拜占庭人科斯马斯·印狄科帕留斯脱斯（Cosmas Indicopleustes）在游访印度的行记中说：“哒族国王（Gollas，可能就是摩酰逻矩罗）为印度之共主，他向印度人勒索赋税，并有两千匹战象和一大队骑兵助他为所欲为。” 86哒人的主要武器装备是弓箭、大刀、剑、粗短棍棒、铠甲。

哒在中亚兴起以后，有力地遏止了柔然势力的西进。5世纪末6世纪初，柔然汗国在中国北魏王朝（386—534）和高车国的打击下衰微。此时，哒强盛起来，开始向东扩展，原臣属于柔然汗国的西域绿洲城郭国家于阗、疏勒、姑墨、龟兹、钵和、渴盘陀等国转而臣属于哒汗国。521年，高车部伊匐大败柔然可汗婆罗门（P’o-lo-men），婆罗门率部逃到哒汗国内，哒国王不仅收留了他，还娶他的三个姐妹为妻。

在对外关系中，哒汗国与中国北方王朝北魏、西魏（535—557）、北周（557—581）和北齐（550—577）发生了联系，在西方与萨珊波斯王朝，在南方与印度笈多王朝广泛交往。哒与中国北方政权的交往始于5世纪中叶，在6世纪上半叶最为密切。在头罗曼统治时期，哒控制了丝绸之路的南北两道，便利了与中国诸王朝的交往。据《魏书》记载，哒使者14次向北魏朝贡，北魏出使哒3次：在512—515年和518—520年间，高徽以员外散骑常侍和平西将军的身份出使哒汗国，此外，宋云与惠生在518—522年间前往印度取经时也途经哒汗国。北魏灭亡以后，哒继续向中国北朝西魏和北周派遣使臣，据《周书》记载，哒汗国使者于546年、553年和558年三次来朝，甚至还与中国南方王朝建立了联系。哒派往南方王朝的使者是通过西域南道到达鄯善，然后穿越柴达木盆地，绕过青海，从岷山道南下到达四川，再顺长江而下直抵建康（今南京）的。《梁书》记载说，哒从516年至541年间，五次来朝。哒朝献的物品主要是当地的物产，如白色大象、黄色狮子、白色的貂裘、波斯锦等。除了哒汗国的使者外，哒的属国也以本国之名与中国交往。哒及其属国的朝献加强了双方的政治联系，更主要的是促进了双方的商贸活动。

哒汗国与西方大国萨珊王朝一直处于敌对关系。哒人来到中亚之时，萨珊王朝已经存在了两百年多年。哒人南下占领巴克特里亚以后，以此为基地不断对萨珊王朝发起进攻。据5世纪亚美尼亚史学家埃里塞（Elishe Vardaper）记，从442年起，萨珊国王伊嗣俟二世（Yazdgird II，438—457年在位）遭到哒人的不断攻击，形势严峻，以致他在很长时期一直驻扎在东部边境上。尽管如此，哒人还是夺取了萨珊王朝东部的一些领土。

伊嗣俟二世去世以后，萨珊王朝陷入内乱，他的两个儿子争夺王位，最终次子霍尔穆兹（Hurmazd，457—459年在位）夺得了王位，驻守锡斯坦的长子卑路斯（Pērōz，4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