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罽宾

罽宾（Ki-pin）是在大月氏迁徙浪潮中被迫南迁的一支塞种人在兴都库什山以南建立的国家。这支塞种人原居天山北麓的伊犁河上游至伊塞克湖畔，大约在公元前176年，西迁的大月氏占据了他们的家园，他们越过帕米尔高原、喀喇昆仑山、喜马拉雅山，通过悬度天险，历经艰难险阻和磨难，来到了兴都库什山以南的犍陀罗和呾叉始罗，在此安顿下来、繁衍生息。

当时，统治这一地区的是希腊—印度王国。塞种人来到犍陀罗和呾叉始罗以后，先以被统治者身份居住下来。在公元前1世纪初的25年期间，塞种人在其王毛厄斯的率领下推翻了希腊—印度王国，使希腊—印度王国国王退居帕罗帕米萨德（中国史书称之为高附）的迦毕试（Kapisa）城。塞种人在此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在中国史书中，该政权被称为罽宾国。

罽宾国东与乌秅国相接，东北与难兜国相邻，西北与大月氏接界，西南与乌弋山离接壤。后来，难兜成为它的附属国。罽宾国都城循鲜，今名塔克西拉城，在《法显传》中名为竺刹尸罗，在《大唐西域记》中名为呾叉始罗，遗址在今拉瓦尔品第新城西北约20英里的地方。罽宾国统治地区控制着巴克特里亚和喀布尔通往克什米尔的道路，交通和战略位置都十分重要。

在塔克西拉出土了帕提卡（Patika）“78年铜盘铭文” 26以及大量钱币，它们证实了罽宾国开国之主毛厄斯的存在。在他统治时期，罽宾国不仅拥有犍陀罗和呾叉始罗城，还占领过南边旁遮普的部分地区，在旁遮普已经出土了他的钱币和佉卢文铭文。在毛厄斯之后，其子继任罽宾国国王，正是在此期间，公元前48—前33年间，退居迦毕试城的希腊—印度王国国王阿波罗多特二世（Apollodotua II，另译“阴末赴”）卷土重来，重新确立了希腊人在罽宾国的统治。阿波罗多特二世之后的罽宾王赫波斯特拉土斯（Hippostratus）也是希腊人，他在位的时间较长，考古发掘出不少属于他的钱币。

重新确立塞种人在罽宾国的统治地位的是阿泽斯（Azes）家族。阿泽斯一世本是乌弋山离的国王，在向东的扩张中，他打败希腊人赫波斯特拉土斯，成了罽宾国国王。为了纪念此事，他创立了自己的纪元，史称“阿泽斯纪元”，阿泽斯被称为阿泽斯一世。在塔克西拉出土的银瓶铭文中提到了“阿泽斯时代”，在一些佉卢文铭文中也记录了“阿泽斯时代”，这些考古资料表明，阿泽斯纪元确实存在。阿泽斯一世成为罽宾国国王以后，继续向印度挺进，在印度河中游地区发现了属于他的大量钱币，它们主要是在犍陀罗的华氏城、塔克西拉和印度河中游某地铸造的。

在阿泽斯一世之后，成为罽宾国国王的是阿济利塞斯（Azilises）。在今莫满德（Mohmand）、巴基斯坦的北部和克什米尔都发现了阿济利塞斯的钱币窖藏，阿济利塞斯钱币铸造地与阿泽斯一世铸币地相同。此后，罽宾国国王是阿泽斯二世，他在位时期，继续扩张领土，今阿富汗贾拉拉巴德（Jalalabad）和加德兹也并入罽宾国版图，在这些地区发现了他的铜币以及他的银币窖藏。从钱币来看，质量不如以前，初期的银币是用劣质的银铸造的，后来的银币是铜银合金，银的含量大约只占五分之一。正是在此时期，钱币出现了混乱现象，甚至出现仿制现象。

在阿泽斯二世统治晚期，罽宾国经济衰败，政局混乱，希腊人赫尔玛尤斯（Hermaeus）夺取了罽宾国王位。在呾叉始罗出土了他与大月氏的贵霜翕侯丘就却（Kujula Kadphises，？—75年在位）共同发行的钱币，钱币正面为头戴王冠的赫尔玛尤斯的头像和希腊文铭文“伟大的君王赫尔玛尤斯”，反面是佉卢文铭文“虔诚的贵霜翕侯丘就却”。

赫尔玛尤斯统治时期，罽宾国一度强盛，统治范围抵达兴都库什山以北的巴达克山区和喀布尔河上游河谷的帕罗帕米萨德，在这些地区发现了属于他的大量钱币。公元30年左右，赫尔玛尤斯被乌弋山离国国王冈德法内斯（Gondophares）打败，罽宾国开始了冈德法内斯家族的统治。公元46年左右，冈德法内斯去世，他的家族成员继续统治着罽宾。在公元50—60年间，罽宾国被贵霜翕侯丘就却打败，相继失去了帕罗帕米萨德、犍陀罗和呾叉始罗，最终，整个国家并入贵霜帝国版图，直至贵霜帝国灭亡。

罽宾国在政治上采用“双王制”，这一点可以从阿泽斯与阿济利塞斯、冈德法内斯与萨山等人的联合铸币反映出来。王位实行世袭制，或父死子继，或兄终弟及。在地方政权中，罽宾国实行总督制。总督由国王任免并对国王负责，总督在辖区内可能拥有行政、军事、司法、征税等权力，但没有铸造和发行自己钱币的权力。据塔克西拉的帕提卡“78年铜盘铭文”，查奇（Chach）大平原上楚赫萨的总督先后是利耶卡·库苏拉卡、吉霍尼卡（Jihonika）。在贾拉拉巴德出土的一篇铭文中，提到了一位名叫提拉夫哈那（Tiravharna）的总督，从希瓦塞那（Sivasena）出土的一枚印章来看，他是今杰卢姆河与奇纳布（Chenab）河之间阿卜希萨拉地区的总督。

在中央政权遭到削弱和地方离心倾向增大之时，总督开始铸造和发行印有自己头像和名字的钱币，如楚赫萨总督吉霍尼卡发行过自己的4德拉克麦银币和铜币。除总督外，在罽宾国地方政权中，可能还有管理军队的将军（Strategos）。将军一职可能是从希腊—印度王国承袭下来的，相当于印度的军队统帅（Senapati），据出土钱币，在阿泽斯二世时期，有将军头衔的人有因特拉瓦马（Indravarma）及其子阿希帕瓦马（Aspavarma），他们曾仿阿泽斯二世的钱币发行过自己的钱币。

罽宾国是农业定居国家，国内地势平坦，气候温和，兴都库什山的许多河流贯穿其境，丰富的水资源提供了灌溉的便利，罽宾国农业很发达，种植水稻等五谷，也种植蔬菜和葡萄等水果，通晓施肥以促进作物的生长，据《汉书·西域传》记载：“罽宾……种五谷、蒲陶诸果，粪治园田。”考古出土的农具有耘锄、草铲、刀刃以及或直或弯的镰刀等。

罽宾国内生长着各种珍贵树种，其中，檀树、槐树、梓树有名，此外，还有竹子和漆树。罽宾国内生长着优良牧草苜蓿，饲养马、牛、羊等牲畜，此外还出产封牛（即瘤牛，一种脖子上有隆起物的牛）、水牛等。

罽宾国内的冶金业和金属铸造业比较发达，用银、铜制作钱币，用银制作银盘，用青铜制作容器等各种日常用品，用铁制作武器和护具，如剑、匕首、矛、标枪、铠甲、头盔、盾等，用金、银、青铜等制作各种装饰品，如耳环、别针、手镯、垂饰等。考古学家在塔克西拉出土了大量的遗物，有金银珠宝、用凸纹术制作的希腊狄俄尼索斯神银质头像、埃及儿童神哈尔波克剌特斯（Harpocrates）的青铜铸像、私人使用的装饰品、家具，以及用陶土制作的一个浅黄色赤陶女性头像。此外，罽宾出产的珍稀物品有珠玑、珊瑚、虏魄、璧流离等。

罽宾国地处丝绸之路南道，国内贸易和过境贸易都十分繁荣。与东方的贸易主要是与中国的过境贸易。据《汉书·西域传》记载，早在汉武帝时期，罽宾国与西汉王朝就有了往来。汉朝沿丝绸之路南道到皮山，再转向西南经乌秅和印度河上游吉尔吉特（Gilgit）一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