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绿洲农业古国

公元前10世纪以后，巴克特里亚、索格底亚那、花剌子模和帕提亚地区陆续出现了建造复杂、规模宏大的灌溉渠，它们的建造反映了上述绿洲存在着协调各部力量的某种形式的政权。公元前1千纪中叶，波斯帝国统治了中亚地区；公元前4世纪，希腊人也确立了在中亚的统治；波斯人和希腊人的统治加速了中亚地区独立国家的形成，出现了巴克特里亚王国、粟特国、花剌子模国和帕提亚王国。



第一节 早期的巴克特里亚政权


“巴克特里亚”一名是古希腊人对今兴都库什山以北的阿姆河中上游流域地区的称呼。从巴克特里亚地区的大型灌溉系统和筑有城堡的城市来看，在公元前2千纪最后250年和公元前1千纪初，这里可能存在着国家形式的政权。在公元前6世纪后期，巴克特里亚成为波斯帝国的一个行省，此后，希腊人在此建立了王朝，希腊王朝的统治持续到1世纪上半叶。

考古发现，在公元前10—前8世纪前后，在巴克特里亚绿洲上出现了大型城堡建筑遗址，这些城堡建在巴克特里亚绿洲的一些大聚落内，大多数城堡建筑在生砖砌成的几米高的平台上，四周有围墙环绕，围墙内有密集建筑物。如法鲁哈巴德绿洲上的阿勒丁迪尔亚特佩，在该遗址上发现了带城墙和防御工事的巨大城堡。这些遗迹反映了巴克特里亚在波斯统治之前可能存在着政权较为集中的国家。在波斯帝国形成以前，巴克特里亚人与斯基泰人一起来到近东，参与了波斯人反对米底和亚述国的斗争，这些活动也反映了巴克特里亚人权力集中的情况。此外，据文献《阿维斯塔》记载，巴克特里亚国王维斯塔斯帕（Vištāspa）是琐罗亚斯德教的保护者，“国王”这一称号可以说明早期巴克特里亚王国的存在。

在波斯帝国征服中亚时期，巴克特里亚地区成为波斯帝国入侵和统治的巨大障碍，国王居鲁士二世亲自参与了征讨巴克特里亚的战争，据希罗多德记载：“原来，他近旁有巴比伦阻碍着他，巴克妥利亚人（即巴克特里亚人）、塞克人和埃及人对他来说也是这样。因此他打算亲自去征讨这些民族，而把征服伊奥尼亚人的事情委托给他的一个将军去做了。”居鲁士二世在公元前545—前539年间攻下了巴克特里亚，随之，马尔吉亚那和粟特投降。于是，中亚大部分地区被纳入波斯帝国的行政管理体系。

波斯帝国对中亚的统治确立起来以后，巴克特里亚成为帝国治下的一大行省。在大流士一世统治时期，“从巴克特里亚人的地方直到埃格洛伊人（Aegli）的地方为第12区，他们所交税额为360塔兰特银币” 35。波斯帝国派太守统治巴克特里亚，现在已知的巴克特里亚太守有大流士一世期间派出的达达尔什（Dadarshi）和亚历山大入侵时期统治巴克特里亚的柏萨斯（Bessus，另译比苏斯）。

在波斯人统治时期，巴克特里亚的首府是巴克特拉（Bactra）城，该城遗址在今阿富汗北部马扎里沙里夫城以西23公里的巴尔赫（沃济拉巴德）城附近。巴克特拉城建于公元前1千纪中期，最早的居住区建于公元前6—前4世纪。巴克特拉城在中国史书中被译为监氏﹑蓝氏﹑薄佉罗﹑缚喝罗等名，唐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记为小王舍城，城内居民语言属印欧语系伊朗语族，他们信仰琐罗亚斯德教。

在公元前4世纪亚历山大东征中亚前夕，巴克特里亚摆脱了波斯人的统治，波斯太守企图在此建立自治政权，然而，希腊人的征服使他未能成功。对于这一时期的历史，古罗马地理和历史学家斯特拉波和古希腊史家阿里安都有记载。斯特拉波曾在亚历山大图书馆任职，他著述的《地理志》是根据随亚历山大远征将士的回忆写成的，该书汇集了中亚至南亚地区人文地理历史的相关信息；阿里安的《亚历山大远征记》吸收了亚历山大部将托勒密·索特的著作《亚历山大的“起居注”》和亚历山大时期的军政文书资料。

公元前334年春，亚历山大开始东征。在三年的时间内（前334—前331），亚历山大通过格拉尼卡斯、伊萨斯和高加米拉三大战役打败了波斯帝国大流士三世的军队。大流士三世一方面坚壁清野，延缓亚历山大的东进；另一方面派人把他的女眷和财物、帐篷等送到里海关口的一个地方 36，准备东逃。公元前330年，大流士三世从埃克巴坦纳（Ecbatana）经里海关口逃到里海东南部山区，在此准备做最后的抵抗。据古希腊史家阿里安记载：“有巴克特里亚边境上的一些印度部族，加上索格底亚那和巴克特里亚人，以上这些部队由巴克特里亚督办柏萨斯指挥。和这些人一起前来支援的，还有居住在亚洲西徐亚人当中的一个叫萨卡的部族（塞克人）。他们所以来支援，并不是因为他们附属于柏萨斯，而是因为他们和大流士结了盟。这批部队是马上弓箭手，指挥官叫马那西斯。” 37亚历山大追到里海关口时，大流士三世一行又逃到巴克特里亚郡。在此，巴克特里亚郡太守柏萨斯和波斯将领那巴赞斯等人废黜了大流士三世。据阿里安记载说：“跟大流士一起逃跑的骑兵司令那巴赞斯、巴克特里亚督办（太守）柏萨斯、阿拉科提亚和德兰吉亚那（Drangiana，今锡斯坦一带）太守巴散提斯（Barsaentes）等人已经把大流士劫持起来。” 38他还记载说：“政变是在他（指柏萨斯）的督办区内发生的。”39之后，柏萨斯自立为王，号阿塔薛西斯四世。“在当地了解到大流士确已被劫持，装在一辆篷车里带走。柏萨斯已顶替大流士掌握了大权。巴克特里亚骑兵和跟随大流士逃跑的那些波斯部队都尊他为领袖。” 40

亚历山大在获悉这一情况之后，加速了东征步伐。在亚历山大的追逼之下，“柏萨斯和他的随从带着关在篷车里的大流士逃了一段路。但当亚历山大眼看就要追上他们的时候，那巴赞斯和巴散提斯就把大流士刺伤，丢下不管。他们自己带着六百骑兵逃脱。大流士不久因伤重而死。亚历山大未能见他一面”41。大流士三世的去世标志着历时两个多世纪的波斯帝国灭亡。此后，柏萨斯以最高首领的身份在巴克特里亚实施统治，在此，他组织力量抵抗亚历山大的入侵。

公元前329年初，亚历山大开始征伐巴克特里亚。他的进攻是沿着一条非常迂回的路线进行的。可能是为了绕开卡拉库姆（Kara-Kum）沙漠，亚历山大首先向南进军，经和椟城（今里海东南达姆甘附近）、赫拉特城、坎大哈城，来到喀布尔；然后，亚历山大北上翻越兴都库什山进入巴克特里亚。 42柏萨斯在巴克特里亚组织抵抗，试图拦阻希腊军队的前进。粟特太守斯皮塔米尼斯也赶来支持。然而，柏萨斯对抵抗希腊军队毫无信心，在获悉希腊军队已经逼近之时，他组织部下烧毁了储存的粮食，破坏了道路、桥梁，然后，率军渡过奥克苏斯河（即阿姆河），放弃了巴克特里亚，逃往粟特的脑塔卡（Nautaca，今沙赫里夏勃兹）。

亚历山大不战而取巴克特里亚。在德拉普萨卡（Drapsaca，即今安德拉布）休整数日之后，亚历山大向当时巴克特里亚的最大城市阿尔诺斯（Aornos）和巴克特拉城推进。不久，希腊军队占领了这两座城市，随之，巴克特里亚地区的其他城市相继投降。亚历山大任命波斯人阿塔巴扎斯（Artbazus，另译阿尔塔巴祖斯）为巴克特里亚总督，然后率军继续北上，向奥克苏斯河进发，渡河进入粟特。关于亚历山大渡河的情况，阿里安记载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