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跑在最前面的大象停下了脚步,其他的大象也随着站住了。我们回头望去,但没有任何人追上来。只有两头小象在它们各自的母亲护送下向我们跑来!
似乎任何一头大象都没注意到我。然而当最后一批掉队的追上来,象群稍稍镇定之后,大象们就走到我的身旁,用鼻子把我闻了个遍,又围着我转圈看了个够。它们咕咕哝哝不知问了我些什么,我无法回答。我甚至不知道这咕哝声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满,还是高兴?
我最担心的是头象的态度。我知道,在瓦格纳做手术之前“我”也是一群之主。万一我现在加入的象群就是我原来的象群,而那新头象以为我是来和它争权夺势的怎么办?
我得承认,当那头巨大而又强壮的头象走到我跟前,有意无意地用獠牙撞了我一下时,我非常害怕,老老实实地忍着。它又撞了我一回,似乎是在挑战。但我没有应战,而是乖乖躲到了一旁。于是,头象把它的鼻子卷起来,放进嘴巴,并轻轻用嘴唇含住。后来我知道这个姿势是用来表示莫名其妙和惊讶的。头象显然为我的窝囊所震惊,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但我当时因为不懂大象的语言,以为。它这个样子是表示问好,就也把鼻子放进嘴巴。头象吱吱叫了一声,离开我走了。
现在我懂得大象发出的所有声音都是什么意思。我知道小声咕哝和吱吱叫都是表示满意。放声大吼表示恐惧,突然吓了一跳就短促而尖厉地叫。在我刚刚出现时,象群就是那么叫来着。在因受伤和着急而愤怒时,大象发出的是低沉的喉音。有一头留在河那边的大象在俾格米人进攻它时,就是这么叫的。也许它是因为中了致命的毒箭才那么叫。在向敌人进攻时,大象的声音像铁片在摩擦,听起来相当刺耳。我说的这只是表示大象主要情感的基本“用语”。而这些用语还有许多感情色彩呢。
一开始我很担心。怕大象们猜到我不是一头真正的象,会把我从象群中轰出去。也许它们的确觉出我有些不对劲儿,但它们相当不愿意惹是生非。它们把我当成了弱智儿童了——虽说脑筋不大对劲,却招惹不到谁。
我的生活过得相当单调,千篇一律。我们总是一只跟着一只地走哇走哇。从上午九、十点钟到下午3点左右是休息时间,然后就又开始游牧。夜间又休息上几个钟头。有几头躺着睡,其他的几乎全站着打吨,只有一头在放哨。
我可不甘心就这么在象群里混过一生。我想念人类。尽管我有一个大象的身体外貌,我还是愿意安安稳稳地跟人类在一起生活,不再担惊受怕。如果不是害怕白人为了我的象牙把我宰掉,我很愿意去找他们。说老实话,我甚至试图把我的牙弄断,好让我在他们的眼里失去价值,但这也徒劳无益。象牙死活弄不断,也不知是它太结实,还是我太笨。我只好继续留在象群里,跟着他们到处游逛了1个多月。
有一天,我们游牧到一望无际大草原上的一片开阔地上。我在放哨。那是个有星星没月亮的夜晚。象群相对比较安静。我往一旁走了走,好能更清楚地听到夜间的动静,闻到夜间的气味。但四周只有各种青草和不时跑过的对我们毫无危险的小爬行动物的气味。
突然,在远处,几乎已经是地平线上,燃起了一个小火苗,它闪了一下灭了,又亮了,着起来了。
过了几分钟,在第一堆火的左边又燃起了一堆,然后就隔不多远一堆,点起了第三堆、第四堆火。不,这不会是准备安营过夜的猎人。互相之间距离相等的篝火就像草原上一条大道的街灯。与此同时,我在我们的另一侧也发现了这样的篝火。我们现在是在两条火线构成的大道当中。很快,这条大道的一头响起了围猎人的枪声和气势汹汹的喊叫声,而在这大道的另一端想必会有陷坑和兽栏在等着我们,到底是什么则取决于这次狩猎的目的——是想逮活的,还是要死的。我们跌到陷坑里会把腿摔断,那就只好等着挨宰。而兽栏里等待着我们的是受奴役的生活。大象们怕火,它们的胆子太小。当闹声把它们吵醒之后,它们就向既没有火,也没有吵闹声的那一边跑去——而那里默默无言地等待着它们的,不是奴役,就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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