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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郎啼

时间:2022-09-21 04:38:44

  沐阳城有一段残破的古城墙,大宋年间,那儿原是古战场的一角,现经岁月剥蚀已残败,成为游民、懒汉、乞丐的走穴。每次从古城墙下走过,苏景阳的衣襟或腰间的药箱,总被些脏手扯住,苏景阳只好散点碎银给他们,久而久之,似成了习惯。只是一次,有个叫胡三的,迟迟不放手,他把苏景阳拉到一边,跪地不起。

  “胡三,你起来吧,跪着也不是办法?你有事就说。”

  “苏大夫,你大仁大义,到米铺,米湖升家救救他家那三岁小儿呀!”

  “人家米铺的儿子关你胡三什么事?”苏景阳故意问。

  “这?”胡三吞吞吐吐,摸了摸后脑勺说,“总之你大仁大义,救救他吧。”

  苏景阳没有回百家药堂,而是往米铺商人米湖升家而去。他一路上想解开胡三与米掌柜的关系,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一路赶,直追上月挂树梢,万家灯火,到米府百米外,就听那松风林动,夹送着夜郎的啼哭。

  米府上下,正为那夜啼小儿忙得不可开交。米夫人拿一只拨浪鼓,直把鼓上的珠子甩掉了,小儿也没看上一眼,仍旧啼哭不止。

  米湖升见苏景阳不请自来,心里“咯噔”了一下,道:“苏大夫,你看这如何是好,一到晚间,月亮出山,小儿就落下啼哭病症,可天一亮,他就哭倦了,整个白天就吃饱了睡,睡足了精神好在晚间哭。”

  苏景阳看着米夫人怀里乱撞的小儿,此小儿天庭饱满,嘴阔耳大,面相俱佳。再看小儿的十指,有个指甲盖发绿,他把这根手指捏住细看,便摇了摇头,从药箱里,取出一根毛刺来,米湖升担忧道:“大夫,这是?”苏景阳一脸凝重:“这根是‘虎须’,不是针,你家小儿指盖里寄生了吮指虫,昼伏夜出,需把它刺出来。”

  苏景阳捏住小儿的手指,随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指缝间一刺,那发绿的指甲,内里便殷红如血,啼哭的小儿也止住了哭声。

  苏景阳从米家告辞后,月亮升在树梢,昏黄昏黄的。苏景阳扶着墙边走,头竟有些昏沉沉的。

  苏景阳病了,他一直回忆在米家的情形,可头脑一片空白。他翻找药箱,翻来翻去,却没找到那根“虎须”。什么时候掉的?他喝了米家的一杯寿眉茶,出米家门的时候,头就开始昏了。

  苏景阳没有选择了,只有去一个地方?南山,可他竟半点力气也使不上了。苏景阳背着药篓摸到古城墙边,向胡三招了下手想借助胡三之力,上南山去。

  南山开口处是条溪流,过了南溪,则是林深草茂。苏景阳指着前方,对胡三说:“不远处有个叫‘狡兔窑’的地方!我们就到那里。”胡三没去过狡兔窑,但听过那个地方,原先是个官府围猎场,后来弃而不用。有一围的木栅栏,和一栋破败的亭楼。

  苏景阳不久前,来过一次狡兔窑,无意中让他发现在当年屠杀梅花鹿的一个血槽边,密密生长着一种叫“鹿苓劫”的药草。这味药草,汁液殷红似血,有股妖娆的腥气,却是解百毒的良方。

  “这就是鹿苓劫,胡三,你帮我撷几片草叶过来。”苏景阳靠在一块石头边,指给胡三看,胡三看那鹿苓劫的叶子似锯齿,翠绿中带有条条红丝叶脉,他采了一把。苏景阳从药篓里掏出一瓶酒和一只碗来,倒了半碗的酒后,他让胡三把手中的草叶放在碗中滤了一下,那漂浮在酒上的叶子一碰到酒,一下子就绵软地沉到碗底,像醉酒一样。苏景阳把碗底的叶草捞出,放到嘴里嚼烂,把汁液吞服。不一会儿,苏景阳的面色渐渐红润。

  命悬一线,苏景阳从死亡边缘捡回了一条命。

  这天,天刚亮,百家药堂的门板被拍得“砰砰”响。苏景阳以为是哪位犯了急症的病人,打开门,却是胡三。他一脸惊恐,欲言又止。苏景阳把他唤进堂内,递了碗热姜水给他,他方才定了神。

  胡三说,他不该心里头惦念着鹿苓劫,想趁夜去南山采些鹿苓劫去卖。可在狡兔窑,他听到若远若近的夜郎哭,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在风中翻滚,撕裂人的耳朵神经,可怕极了!胡三只好灰溜溜地逃走了。

  “听闻沐阳城接连有穷人家的小孩儿丢失,莫非都被拐到南山去了。”胡三刚说完话,米湖升差米管家送来了一封银子和一篮点心,说是以表“苏大夫救米家小儿”的谢意。苏景阳推托不过,只好收下点心。银子原封不动退了回去。苏景阳把点心提给胡三,交代胡三好好休息,他晚上再去找胡三。

  到了晚间,苏景阳去城墙下寻了一通,却没见到胡三,倒是有个小乞丐说:“苏大夫,我午时看见胡三在破败的土地庙呼呼大睡,看来那厮吃饱喝足,做着美梦呢!”

  苏景阳便往土地庙寻去,胡三在一张破板上躺着,却是死去多时。旁边的篮子倒在一边,还有一些食物残屑。苏景阳一看,便知胡三是中毒而死,毒源很有可能便是米家的点心。联想到上次从米家出来后,他自己也险些毙命,他与米家并无仇恨,米湖升到底居心何在?

  苏景阳把胡三的死讯告诉小乞丐,让他去报官后,一个人趁着夜色,前往南山。

  夜黑风高,狡兔窑的风吹过木栅栏的间隙,犹有人在吹着哀怨的笛。前方不知何时亮起盏灯火,挂在那间废弃的亭楼,如鬼火般忽明忽暗的。不一会儿,果然如胡三所言,一阵此起彼伏的夜郎啼哭声,被大风吹送了过来。

  苏景阳心中一凛,他悄悄靠近亭楼,见亭楼上人影绰绰,犹能听见人声传来:“掌柜的,今晚不会又是竹篮打水了吧?”“现在没有回头路了,只有一个字,等。”分明一个是米湖升的声音,一个是米管家。他们捉了小孩,又让小孩啼哭不止,在搞什么鬼呢?

  这时,两团疾风似的黑影一下子蹿到亭楼下,“”叫着。伏在暗处的苏景阳一看,竟是两只长臂猴,一只背上背了个黑包袱。猿猴的叫唤声把亭楼上的人叫了下来。米湖升提着盏灯笼,身后的米管家一手提着铁笼子,一手拿根细长的针,笼子里关着两只啼哭的小猴,那哭声原来是被针刺疼而啼的,让苏景阳一直以为是小孩的啼哭。那猿猴见到笼内的小猴,其情也悲,猴性的好斗也软了下去,眼巴巴地等着米湖升开笼放猴。

  米湖升指着猴子问:“蠢货,先把赎物扔过来,看看值不值换你的孩子。”听了米湖升的话,母猴龇牙咧嘴,公猴把肩上的黑包袱扔到米湖升的脚下。米湖升迫不及待地把黑包袱解开,遂两眼发光,只见那包裹内有些金樽玉皿、玛瑙珍珠等器物,价值不菲。

  苏景阳恍然大悟,南山背后便是悬崖峭壁,这一片山域,历代便有悬棺的秘史,悬棺巍巍在上,高不可攀,世人即使是盗墓高手,也无法洞悉一二,只能望崖兴叹。唯有长居于此的长臂猴,凭着自身优势,来无影,去无踪,可称得上是高空作业的高手。探棺取物,自然是不难办到的。万万想不到的是,堂堂的一个米铺掌柜,私底下竟然干着这种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勾当。

  米湖升眼冒金光,向米管家点了下头,米管家便开锁放猴,长臂猴立马伸出长臂把小猴抱住,放在后背,然后,愤恨地盯了米湖升和管家一眼,消失在黑夜里。

  当米湖升背着猴子给的赎物,路经南山的开口处南溪时,冷不防地,黑暗的石块后面传出一声哀怨的叹息声。米湖升和管家一惊,那石块后走出一个人,头发凌乱,七窍流血,阴阴的眼神,似有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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