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花剌子模国

花剌子模绿洲位于阿姆河下游流域及其向东延伸至咸海南岸之间的地区。希罗多德在其《历史》一书中记载道：“在亚细亚，有一个四面被山环绕起来的平原，在这些山当中有五个峡谷。这个平原以前是属于花剌子模人的，它位于和花剌子模人本身、叙尔卡尼亚人、帕尔托伊人、萨朗伽伊人和塔玛奈欧伊人的土地交界的地方。”目前，我们对文中所提到的诸类居民的情况还不清楚。根据波斯铭文可以肯定的是：花剌子模绿洲东面是粟特；西南面是马尔吉亚那和帕提亚；西面是帕尔尼人和达赫人的牧地；东北面是马萨革泰人的牧地。

公元前1千纪初期，花剌子模绿洲出现了属于早期铁器时代文化的阿米拉巴德文化，它是在本地晚期青铜文化遗址塔扎巴格雅布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从1937年起，苏联学者托尔斯托夫主持了花剌子模绿洲的考古工作。考古发现，公元前7世纪时，花剌子模农业文化比其前身阿米拉巴德文化有了极大的进步，在公元前8—前7世纪间修筑了一些技术含量很高、规模很大的灌溉系统。通过对它们的研究，有学者认为，花剌子模绿洲在阿黑门尼德王朝之前已经形成了国家，他们将其命名为花剌子模古国，并确定莫夫（Merv）和赫拉特是古国的两个中心。

然而，有考古学家认为，在公元前8—前7世纪，花剌子模绿洲既无众多的人口，又无先进的灌溉系统，花剌子模灌溉系统的大发展时期是在公元前6世纪左右，像卡拉里吉尔（Kalalî-gîr）这样的大定居点是在阿黑门尼德时期才出现的。基于这些理由，这些学者认为在波斯阿黑门尼德王朝以前，所谓的花剌子模古国并不存在，可能仅仅是一个部落联盟而已。

花剌子模绿洲在公元前8—前7世纪是否存在政权这一问题还有待于进一步的考古发现。不过，在公元前7—前5世纪，从花剌子模绿洲内出现的新建城镇和城堡推测，操伊朗语的定居部落和半定居部落已经联合组成了大的部落联盟，这是可以肯定的。城镇和城堡的建筑起码标志着，调动成批人力和管理公共设施的较为集中的政权存在。公元前6世纪，“花剌子模”一名在波斯铭文中出现，贝希斯敦铭文记为Uvārazmi，在希腊语中被转写成Chorasmians，汉语根据希腊语音译为科拉斯米亚或科拉西尼亚。史学界认为中国史籍《史记·大宛列传》中记载的宛西小国“驩潜”就是指花剌子模国。

公元前6世纪，波斯军队入侵花剌子模绿洲，花剌子模绿洲遂处于波斯帝国的统治之下。居鲁士二世去世以后，其子巴尔迪亚（Bardia）成为包括花剌子模在内的中亚各省的长官。公元前522年，大流士一世夺取波斯帝国王位，帝国各地叛乱。据贝希斯敦铭文记载，在此叛乱期间，花剌子模人没有像中亚其他地方那样宣布脱离波斯国的统治。 60在以后大流士一世划分的20个郡中，花剌子模成为波斯帝国的一个郡，属于第16区，与粟特等四个郡每年向波斯帝国缴纳300塔兰特银币。

波斯帝国对花剌子模人的盘剥情况由希罗多德记录下来。除了规定每年应缴纳的税收外，波斯帝国通过封山、堵水等手段垄断资源以收取额外租税：“自波斯人掌握了政权以来，它（花剌子模）就成了国王私人的土地。从这周边的诸山中，有一条称为阿开司的大河流出来。这条大河分成五个支流，在先前它们分别穿过五道峡谷而灌溉了上面所说的那些民族的土地；然而自从波斯的统治开始以来，这些人就倒霉了。国王封锁了山中的峡谷，并用一个闸门把每一个山路给封了起来，这样水就流不出来了，山中的平原就变成了一个湖，因为水流到平原上来而没有泄出去的地方。结果以前使用这个河的河水的人们不能再用了，因而处于十分困难的地位。因为在冬天，他们和其他的人一样有雨降下来，但是夏天他们却需要水灌溉他们播种的小米和胡麻。因此只要没有水给他们，他们就和他们的女人到波斯去，在国王的宫殿门前高声哭号。国王终于下令把通向他们中间最需要水的人那里去的闸门放开，而当这块地方把水吸收足了的时候，闸门就关上了，于是国王下令再为其他那些最需要水的人开放另一个闸门，而据我所听到和知道的，在开放闸门的时候，他在租税之外，还要征收大量的金钱。”

在波斯人的统治结束之后，希腊人统治了中亚各郡，而花剌子模绿洲是一个例外，花剌子模人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公元前329年，亚历山大出兵占领了玛拉干达城，但由于粟特人的顽强抵抗，希腊人对粟特的占领是不稳固的。在公元前329年冬天，亚历山大退回巴克特里亚过冬。正是在此时，亚历山大开始与花剌子模国王接触，以期结盟。他们之间的会晤由古希腊学者阿里安记载下来：“科拉西尼亚（即花剌子模）国王法拉斯马尼斯带领一千五百名骑兵也来了。他说他们住在科其亚（Colchis）和阿马宗（Amazons）女人国的边界上，如果亚历山大打算讨伐科其亚和阿马宗，把居住在攸克塞因海（黑海）附近一带的各部族征服的话，他愿意当向导，并为远征军筹备一切供应。……然后（亚历山大）向法拉斯马尼斯表示感谢，并和他友好结盟。” 61这一时期，在花剌子模绿洲边缘游牧的是马萨革泰人。在马萨革泰人中，以妇女为首领或王的现象普遍存在，花剌子模人所说的“科其亚和阿马宗女人国”应该指马萨革泰人的政权。这支游牧民可能一直是花剌子模绿洲的威胁，因此，在波斯帝国灭亡之后，花剌子模人企图与希腊人结盟以对付这些游牧民。正是这一联盟的存在，希腊军队才没有进入花剌子模国。

花剌子模国保持了独立，在公元前4—前1世纪期间，它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花剌子模绿洲的城市和定居地区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考古发现，花剌子模国水利灌溉系统高度发达，在东起阿克恰河三角洲，西至萨雷卡麦什低地之间形成了灌溉网。一些灌溉水渠的规模很大，长达60公里—70公里，宽达20米—40米。62在花剌子模灌溉渠中，建于公元前4—前3世纪的古尔都松（Guldursun）渠工程最具代表性，大的灌溉绿洲有阿克恰河三角洲以南的丁吉尔泽（Dingildzhe）绿洲。

花剌子模国居民主要从事灌溉农业。从考古遗迹中发现了粟、大麦、芝麻、胡麻、水果等农作物和经济作物的遗迹。目前已经发现，在花剌子模国山区和平原经营着牲畜饲养和园艺业，居民饲养的牲畜主要是牛、马、羊。考古发掘表明，花剌子模国的手工业有陶器制作、铜器制作、纺织、开矿等。在克尤泽利吉尔（Kyuzeli-gir）城发现了生产轮制陶器的加工场；在布坎套（Bukantau）山区南部克里切套（Kerichetau）山区发现了开采冶炼铜矿的铜渣堆，出土了古代矿工用于开采露天矿的绿岩锤子和重达8公斤的大石锄；在克孜尔库姆发现了开采绿松石矿石的遗迹。63

在此时期，花剌子模国出现了规模不等的城镇和设防城市。1938—1939年，考古学者对建于公元前5—前4世纪的设防城市克尤泽利吉尔城遗址进行了发掘。克尤泽利吉尔城位于阿姆河左岸的萨雷卡麦什地区，它建筑在一块天然的高地上，平面布局呈三角形，占地25公顷。城市四周有设防严密的围墙，城墙上筑有椭圆形的棱堡。城区内建了一排排密集的住房，房屋一般用未烧制的砖块建造。公元前4—前3世纪，花剌子模带城墙的城市还建筑了护城河和城堡，其中最有名的是詹巴斯卡拉（Dzhanbas-kala）城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