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逢春的处境被谢莉莉不幸而言中,但对于欧阳突然被召回北方一事,谢莉莉心里仍有几许伤感。因此,当欧阳让她在认为必要时找亚东驻蓝江市商务办事处女主任查慕蓉联络时,她说,为我的事已害你吃了不少苦头,何必再让一个毫无利害关系的女人卷进去代人受过呢!
谢莉莉在国营企业干过好几年,对国营企业那种人浮于事、干好干坏千多干少干与不干一个样和种种尔虞我诈的心态体验颇深,心里极为反感。脱离国营工厂后,她在自己的私营公司另辟蹊径搞产量、质量双计件,服装的产量质量工料成本在蓝江市同行中首屈一指;丽雅公司设计的男女时装,连续几年在国际时装节上获得大奖,谢莉莉于是成了服装界的大腕明星。上年,谢莉莉的私营公司又兼并了她原来服务的公司,财产总数已高达七位数之多。偏偏谢莉莉不满足于自己的富有和成功,在感情生活上仍一直沉润于少女时期的理想主义,近两年来把全部情爱牢系在一个比她大十多岁的记者柏林身上。在与柏林初遇的那段日子里,她的那些别墅区的女友就曾说过,男人落魄时可以成为你的情人,却不能指望与之长相厮守,一旦他们小有成功,他就会弃你如敝履;古时有王魁陈世美李甲,现在更有一些小白脸,专指富婆的油,拿了你的钱又在其他地方养小情人。那时,谢莉莉听了总是不以为然地一笑,她对柏林爱得清真,以她的直觉她的判断,柏林对她也是同样爱得刻骨铭心,要不是那次偶然听到女模特教练与美容小姐施兰的对话,她会一直被他的虚请假意蒙蔽下去。谢莉莉不怕被人欺骗钱财,却最恨别人欺骗自己的感情,钱财被骗走可以重新去获取;感情被欺骗无疑是让人在自己饱受创伤的心灵上再划开一道口子;伤口或许会治愈,治愈后留下的疤痕却永远无法消除。情感生活中的理想主义的一再破灭,使她把自己的所有愤怒,一股脑儿倾泻在已成为报纸总编的柏林身上。
这时的柏林,正为自己深陷在阳光集团的泥淖中无法自拔而经受着良心煎熬,正因为他真心地爱着谢莉莉,才不愿让自己的地狱门口的游戏毁了谢莉莉的事业和前途,因此采取了一种渐渐远离谢莉莉的办法。离开莉莉,柏林感到人生无望的孤独和痛苦,于是用那种自己也曾深恶痛绝的刺激来麻醉自己,企图解脱灵魂的重负。谢莉莉对柏林一往情深,柏林却刻意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甲胄决不肯让她进入,莉莉对他爱意弥笃,他便越是故意去躲避她,他心里只想着如何才能让自己被谢莉莉所误解所憎恶因此离开他而远远地逃离地狱之门。柏林不愿见她,谢莉莉对柏林的苦衷自然毫无所知,柏林越拒绝她的真情,她就愤怒炽盛肝郁气滞渐渐形成无法排解的仇结。男人的无耻燃烧了谢莉莉的复仇之火,无法排解的仇恨使谢莉莉成了复仇女神阿勒克托,阿勒克托一手持剑一手持弓,夺走谢莉莉心上人的那些集团和个人,统统成了复仇者执行裁决施放箭失的靶子。
亚东公司董事会召回欧阳逢春,使谢莉莉的复仇计划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谢莉莉的心情极为沮丧。由于在股市投入过多的现金,丽雅公司的服装生产业务受到了很大影响。在加工林氏集团的一批订货时,第一次出现了延期交货,使林氏集团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为此,丽雅公司被林老板索赔了十多万元。
赔给林氏集团的款虽然只是一笔区区小数,在谢莉莉的商海生涯中却是第一次。而第一次总会留给人无法磨灭的印痕,如第一次恋爱,第一次成为女人,第一次外出旅行,第一次获得成功……
遭到这样一连串的挫折,谢莉莉变得精懒和烦躁起来。
这天,李嫂走上二楼告诉谢莉莉,一位从京西市来的姓查的小姐现在楼下等着见她。听到京西市,谢莉莉想起了欧阳逢春,想起了他在电话里一再向自己推荐的那位据说可以成为忠实盟友的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查小姐其人与她素昧平生,如今这个女人来拜访她,她猜一定是带来了欧阳逢春的什么消息。
谢莉莉走下楼来,见一位穿着人时气度高雅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漂亮女人坐在沙发上,用勺子雅致地搅动着饮品,好像正欣赏着糖块在饮料中的消溶与融合。谢莉莉眼前放着的是一幅绝好的人物肖像,她不忍打破这份难得的和谐,在楼梯边站了好几分钟,直到画中的妇女转过头来看到她时,谢莉莉这才走过去,与客人点头、握手,然后坐在与客人相对的沙发上。两个女人久久相互对视着。
有关丽雅服装公司女老板的传奇,查慕蓉早听人说过许多。而坐在她对面的这位蓝江市商界第一女强人,这会儿面色苍白,娇喘无力,看上去似乎不堪重负十分疲惫,完完全全一个普通女人的本色。正是这样的本色显现,使查慕蓉感到,女老板并非如传说中的那种冷酷无情的铁腕女人;她发现,在很多方面谢莉莉都与自己有着极其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职业女人对工作的热情、对纪律的遵守、对事业的执著,同时也内心渴幕著有一个与自己真心相爱的男人的时时爱抚和慰藉。在人们的眼里,热爱职业的女人虽然坚强执著,偏偏缺少似水柔情,这其实又是人们对职业妇女的一种偏见,凡是真正热爱自己职业的女人,她们对自己真心所爱的男人是情如大海百死而无一悔的。人们对这种事业心极强的女人误解太深了,以致于只有同一类型的女人才能洞察出她们各自内心隐藏的秘密,查慕蓉感到谢莉莉与自己一样,都是那种待人坦诚非常容易与人相处的却时常被人误解的人。
李嫂端着加冰的生饮水出来,放在女主人的面前,然后悄悄地退回厨下。
查慕蓉向谢莉莉讲了一些有关欧阳逢春回到公司的情况后,不无遗憾地说,要是她早知道余雯雯就是谢小姐,她就会坚持留在亚东公司驻蓝江商务办事处,像欧阳先生一样与谢小姐互相配合,在两种战线上与阳光公司周旋,何怀志那些人就决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易能够为所欲为了。谢莉莉解释说当初之所以不愿让她知道,主要还是不想让她为这件事遭到伤害,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让她受到了无端的牵连,自己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查慕蓉无所谓地笑了笑,说这件事从根本上来说与谢小姐无关,欧阳被排开后,自己被赶出蓝江市只是早晚之间的事,这是汪昕娄跃明一伙人排除异己的既定方针,余雯雯账户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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