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九个漫漫长冬

白船醉沉


一位历史学家曾这样评价国王亨利一世：“从道德角度来看，亨利一世可能是英格兰国王里最糟糕的一个。” 【149】他的贪婪、残忍像是个无底洞，但他又十分聪明，得到了教会的支持。亨利一世体格结实，长着一头黑发，“常常凝视他人，然而不幸的是他有打呼噜的毛病”。他在漫长的统治期间，与多达8个情妇生了22～25个私生子，是目前为止英国王室中的第一人。【150】不过，至少教会不会认为他在这方面有其他问题。尽管无论从哪个标准来看，亨利一世都不是一位好丈夫，然而他的史官及拥趸——马姆斯伯里的威廉——却认为：“根据我从知情人士、为他生儿育女或是他的情妇那里听到的消息，他这一生并没有沉溺于美色。”

在加冕后不久，他迎娶了苏格兰国王马尔科姆三世与埃德加 • 阿塞林的妹妹玛格丽特（Margaret）所生的女儿伊迪斯。这使得亨利一世得以维持与苏格兰的和平，并且更加名正言顺地统治英格兰。【151】由于诺曼人拒绝接受英格兰姓名，亨利一世不得不把妻子的名字改为玛蒂尔达。然而诺曼贵族仍然认为亨利一世过于英格兰化了，后来他们嘲讽地将国王和王后称为“戈德里克和戈黛娃”（Godric and Godiva），把亨利一世称为“英格兰人的国王”。亨利一世出生于约克郡，会说英语，他是唯一一个广受欢迎的诺曼国王，原因有很多，不过至少是因为他对传统习惯的吸纳，比如“根据忏悔者爱德华制定的法律”重建郡县和地方法庭。但是这都是做戏，因为“需要获得英格兰人支持的时候，这么做可以让英格兰人满意，然而实际上亨利一世十分厌恶他们”。【152】

和征服者威廉一样，亨利一世也因贪婪而著名，而且时刻认为有人正在策划阴谋以推翻他的统治，这种想法让他在统治期间采取了各项改革措施。他想让国家更高效地运行，因此命令各地的治安官每年两次上缴该郡的税收，然后他会亲自数这些钱（根据盎格鲁-撒克逊时期的市价，一磅银币相当于240枚银便士的重量）。这些钱都放在一张铺着花格布的大桌子上，称之为“棋桌”（exchequer）。后来，政府的财政部门被称为财政署（the exchequer），现今仍然存在注35。如今，英国财政部门的首脑也叫财政大臣（Chancellor of the Exchequer）。（亨利一世还建立了英国第一座动物园，地点就在牛津郡的伍德斯托克附近。）

除了贪婪，残暴不仁也是亨利一世的典型性格。1124年的时候，因为硬币的分量都不足，亨利一世替换了所有硬币。这之后，他把全国制币工匠都叫到他面前，然后惩罚了其中一半的人，把他们的右手砍了下来。【153】这种维护法律和秩序的严肃行为让亨利一世获得了“正义之狮”的绰号，而这种彻底的残忍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欢迎。《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中评价道：“在亨利一世统治期间，无人敢为非作歹，他给人民和野兽都带来了和平。”

亨利一世身后一直有主教的支持，然而他只是表现得很虔诚。他装腔作势地承诺会尊重教会，然而和他的哥哥一样，他也让很多教职空悬，以便从中获利。但他没有干涉教会财务。他任命索尔兹伯里的罗杰（Roger of Salisbury）为大主教，因为其做弥撒所用的时间最短，他还想让自己的医生当坎特伯雷大主教，尽管被主教们拦了下来，因他们认为这样一个人无法担此重任。在亨利一世统治期间，影响最为深远的宗教贡献是他的骑士华西亚（Rahere）做出的。华西亚在去罗马朝圣的途中得了疟疾，他承诺如果自己能够痊愈，就在伦敦建一家医院。他履行了自己的诺言，而伦敦市中心的圣巴多罗买医院（St. Bartholomew's Hospital）也成了伦敦最古老的医院。华西亚还是个热情洋溢的小丑，他除了经常帮助病人，还常常在病人住院时，当面给他们表演杂耍。

与兄长们不同，亨利一世的受教育水平很高。他有个绰号叫“beauclerc”，意思是“儒雅的学者”。他曾经说，一个没有文化的国王不比一头戴王冠的驴强到哪去。然而教育并没有让他变得更好，从很多方面来看，他都是威廉家族里最独特的国王。1090年，亨利曾和兄长罗贝尔联合抗击反对威廉的诺曼叛军。在和柯南 • 皮拉图斯（Conan Pilatus）争斗时，亨利不顾他的求饶，把他从城堡的窗户扔了出去。当一个叛乱骑士将亨利的私生女扣为人质时，亨利下令挖掉了自己两个外孙女的眼睛。为此，她们的母亲茱莉亚娜 • 德 • 方德霍（Juliana de Fontevrault）后来试图用十字弓刺杀亨利一世。他还曾下令挖掉一位诺曼吟游诗人的眼睛，因为这个吟游诗人唱了讽刺他的歌。和他相比，他的哥哥罗贝尔就像是一个无害的上流阶层的小丑。

1101年，短袜罗贝尔从宗教职务中回归世俗并准备入侵英格兰。他本来有可能胜利，却愚蠢地同意了和谈。根据他们的协议，亨利一世让罗贝尔成为英格兰的王位继承人，还将给他一笔补助金，条件是他撤回到大陆。但是在1105年的4月，亨利一世入侵诺曼底，并焚毁了巴约大教堂。次年9月28日，在诺曼人登陆英格兰的40年后，一支盎格鲁-撒克逊军队在亨利一世的带领下打败了诺曼人并活捉了罗贝尔。

征服者威廉的大儿子被关在加的夫（Cardiff）的监狱里长达28年，一直活到了80岁，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无聊到学会了威尔士语。但他留下了一个儿子——威廉 • 克利托（William Clito）。1119年，克利托参军，和法兰克国王胖子路易（即路易六世，1108～1137年在位）一起去驱逐亨利一世。亨利一世又焚毁了埃夫勒（Evreux）的一座教堂来排除异己，延续了其一贯的残忍，尽管这次他得到了主教的同意并承诺过后重建这座教堂。克利托直接面对的对手是他的堂兄弟——亨利一世的儿子威廉 • 阿德莱林（William‘Adeling’）。他们的岁数相当，一个17岁，一个16岁，而且他们的名字都是“王储”的意思，一个是拉丁语，一个是英语。1119年8月，他们在布雷缪（Brémule）交战，亨利一世这一方获得了胜利，而克利托和胖子路易一起败逃了——从路易的绰号就能看出来他不是世界上最好的战士。第二天，亨利一世返还了路易六世的战马和马饰，阿德莱林也送回了克利托的战马，还“给这位战败的堂亲送去了一些精挑细选的贵重礼物，以一种带着骑士风格的谦虚、却又是十足的审判者的姿态”。【154】一年后，路易六世承认了亨利一世及其子为诺曼底的统治者。在此次胜利之后，亨利一世的追随者们于11月聚集在巴尔夫勒（Barfleur）的港口准备返回英格兰。他们都十分欢欣鼓舞。

国王的船只首先驶离，而阿德莱林搭乘的是随后出发的“白船”（White Ship）——在当时集最先进工艺与奢华于一身的船只，白船的船长正是1066年把征服者威廉带回来的那位船长的儿子。船上还有200名士气高昂的诺曼年轻人，包括亨利一世最喜欢的私生子林肯的理查德（Richard of Lincoln）以及另一个私生女玛蒂尔达注36。在出发前，船上的乘客和船员喝光了“三桶酒”，共计775升，简直令人震惊【155】——平均每人喝了4瓶。亨利一世最喜欢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