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旺推着空车子往家一路走,一路想着。
他想,别看我那个女人,她编两句顺口溜,却连乡里罗书记都看得那样金贵。不过也好险哪!好在她还没有把我们打架那个事儿给亮出来,她要真写我一张大字报贴在街上,说不定大伙还要和我“辩论”一下。哎,这个直性子女人,以后可真得小心点儿哩。
说起来喜旺和双双前两天打架,还有一段缘由。双双娘家在解放前是个赤贫农户,她在十七岁那年,就嫁给了喜旺。
才过门那几年,双双是个小丫头,什么事也不懂,可没断挨喜旺的打。到土改时候,政府又贯彻婚姻法,喜旺才不敢老打了。一则是日子也象样了,害怕双双和他离婚;二则是双双也有了小孩,脾气也大起来。有时候喜旺打她,她就拼着还手打喜旺。喜旺认真地惹了她两次,可是到底也没惹下,村里干部又评他个没理,后来也干脆就把拳头收了起来。可是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还是他一个人当着家。合作化以后,男女实行同工同酬,双双虽然做活少,可也有人家一份。喜旺这时候办个什么事,也得和她商量商量。不过双双孩子多,很少开会,也很少下地。喜旺也乐意自己多做一点。照他自己的看法是,这也少找许多麻烦,少生闲气。
喜旺也确实喜欢双双。他喜欢双双那个火辣辣的性子,喜欢她这些年变化得敢说敢笑的爽快劲儿。双双人长得漂亮,又做得一手好针线,干起活来快当利落。前几年纺棉花,粗拉拉的线一天能纺半斤,织起布来一天能织一丈三四。就是这几年孩子多了,喜旺也没断过新鞋穿。秋风凉的时候,孩子们总是能换上干干净净的棉衣服。可是喜旺也有不喜欢她的地方,那就是在他看来,双双嘴太快,爱在街上管闲事,说闲话。因为多管闲事,就断不了要跟一些人吵嘴,有时候还得喜旺出面给人家赔不是。逢到这种时候,喜旺总是恨恨地说着:“哎,这女人心眼太聪明了,她少个心眼倒安分了!”
从前年冬天起,村子里扩大民校,双双上民校了。她这时一心一意学文化,和人家吵嘴事情少了,喜旺也乐得安心起来。他想着:“这样也好,每天能划两个字,倒把她心给占住了。反正水总得有个渠渠。”
村里各家在前年安有线广播时,喜旺家里也安了一个小喇叭碗。喜旺喜欢听梆子戏,听吹唢呐;双双喜欢听新闻,听报告。两口子一人一段,也不矛盾。可是喜旺却没有料到双双自从学了文化以后,又听广播,又看报纸,倒是越发要闹起“事儿”来,她不但在屋子里贴满小字报,前天还和他干了一架。
打架是在正月初七那天。双双看着青年们都上黑山头水库去了,又听说还要把红石河的水引到村里来,在村东边挖一条大渠,这时她就要求着也要去修渠。
喜旺说:“你算了吧,队里又没派你的工。”
双双说:“没派我我也要去。我在家憋闷的慌。人家都大跃进哩,我就不能走出这个家!”
喜旺说:“什么‘大跃进’呀,还不是挖土。”双双撇着嘴看了他一眼说;“就你的落后话多,我非去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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