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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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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集团军于俄国第四、第九集团军渡维斯瓦河时攻击其侧翼。十月最后一星期,奥匈帝国第一集团军在伊万哥罗德(华沙南边八十公里处有护城河环绕的大堡垒)对面遭击溃。补给短缺到极点,奥军已数日未见到他们的野战炊事车,骨瘦如柴的辕马在路上倒下,奄奄一息。有位奥地利参谋如此报告匈牙利地方防卫军第三十七师在这场仗期间的状况:“数天不眠不休的行军、作战,士兵累垮,军官得动粗才能逼他们前进;就连军官也撑不下去。”[38]原是为掩护德军撤退而开打的一场仗,结果被兴登堡更改为带有机会主义心态的攻势作战,以诱使俄军尾随马肯森部,然后奥军得与德军主力渡过维斯瓦河,包抄俄军侧翼。但丹克尔自从垂头丧气撤离克拉希尼克之后一直想扳回颜面,于是敞开自己的防线,企图诱使俄军渡过维斯瓦河,再将其包围。他让俄军渡河,却未能围住他们,从而包围者反遭包围,鲁斯基部从北边,埃维特部从南边,往两侧翼逼来。兴登堡重启撤退,边退边咒骂奥地利人。他们似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丹克尔部遭俄军第四、第九集团军于后面追击,一路退回到克拉科夫,再退到尼达河(Nida River),在该河河湾处、兴登堡的右侧翼后面休息。丹克尔的第一集团军,一如约瑟夫·斐迪南的第四集团军,已经瓦解。有个德国军官走上前跟一批群龙无首的奥匈帝国士兵讲话,震惊于他们什么都不当回事的心态。“你们为何脱队?”他质问道,“脚痛,累垮了?”他们气鼓鼓地说不是,朝前线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说:“我们干吗傻傻地在那里被人射成马蜂窝?”[39]记述匈牙利地方防卫军第三十七师之败象的那位奥地利军官,描述了该师撤退期间的所作所为:“士气低落到极点,在奥帕图夫,我看到这支部队中喝醉酒的士兵摇摇晃晃走过街头;他们灌了朗姆酒;整个地方挤满撤退的四轮马拉货车;没有比眼前更令人泄气的景象了。”

邻近的奥匈帝国诸师彼此怀着浓浓的族群仇恨,使已然战斗力大失的哈布斯堡军队更加打不了仗。丹克尔部某军长于十一月十五日向丹克尔解释道:“相邻的第五师与第三十三师士兵彼此产生猜疑,肇因于第三十三师某团集体投降,未掩护友军从易遭攻击的阵地撤退,致使第五师某团蒙受极惨重的伤亡。”他话中真正的意思——在哈布斯堡军队里仍是忌谈的话题——乃是捷克人和德意志人之所以遭屠,全因为匈牙利人为保命而投降,未挺身战斗以救友军脱困。这件事发生于十月二十六日。十二月十三日,个性太拘泥于琐碎小事的丹克尔仍纠缠于此事,尽管那是在这条战线的每个地方每天都在发生而寻常至极的那种争执,“我仍然搞不清楚是何种情况导致第二十六(匈牙利)团擅自撤退,”他发文给正为第九十三团的捷克人、德意志人说话的第五师师长,“你所附的文件未厘清此事。回去查清楚,完整写下来,我才能判定(第二十六团的)行动是否违反了当时‘不准撤退’的命令。”[40]

兴登堡也在埋怨,矛头指向康拉德的躁进;这时德奥两军的总司令部关系已非常恶劣,这位德国人提到这位奥地利人时,以“那个人”称之,例如:“那个人在俄军只部分渡过维斯瓦河,主力部队还未过河时,就攻打俄军,操之过急。”[41]他们彼此厌恶对方说话的声音——康拉德如鸟鸣般的维也纳腔,与兴登堡的“柏林近卫军腔”大相径庭,后一腔调吐词快,发音清脆干净,带着自以为是又好为人师的口吻,使每个奥地利人,尤其是康拉德,觉得狗眼看人低。

这时奥军已弱到连挡住俄军部分兵力都办不到。康拉德求法尔肯海因增援更多德军。有一天,法尔肯海因把他的奥匈帝国军事联络官请到一旁,说:“康拉德将军写了封信给我,信中说东部战线需要增派三十个师……我觉得他说得没错,我也同意,但请告诉我去哪里找那些师?”[42]但俄国本身的犹豫不决,再度让起了口角的奥地利人、德国人逃过一劫。华沙之役后,俄军总司令部拿捏不定该把重心放在南线、中线或北方前线,因而三线并重。伊万诺夫抱怨道:“坦白说,总司令部的指示里既不可能看到确切的任务,也不可能看到明确的目标。”[43]

在奥地利战线,俄军于十月十八日夜渡过桑河。这意味着十月九日才解普热梅希尔之围的奥军,将不得不放弃该要塞,不然就是让该要塞再度被围。康拉德已经名声扫地,不敢放弃该要塞,于是,长达一星期,每隔十四分钟就有火车驶进普热梅希尔,卸下挺住俄军六个月围攻所需的军需品,运出已在该城攻防战中受伤的一万五千人。在普热梅希尔饱受战火摧残的周边,有位第一次打围城战的俄国人,惊骇于这场战役的残酷:“景象令人沮丧;左边、右边都有尸体,我们的和他们的尸体,有些刚死,有些已死了几天……最令人难忘的,乃是死者的颅骨、头发、指甲、手。到处都有脚从土里伸出,来自埋得不够深的尸体。我们火炮的重轮碾过那些脚,发出嘎吱嘎吱声。我们看到一个遭活埋的奥地利人;他醒来,挣脱,然后死去。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头、手在地面之上,其他部位在地下。我的天啊,这种事你能看多久仍不会发疯?”[44]

康拉德看不到这些骇人景象,但似乎还是方寸大乱。他的防御安排马虎得离谱。奥军就要整个垮掉,要守住普热梅希尔根本不可能,但它又是奥匈帝国抵抗俄国蒸汽压路军不可或缺的象征。如果要保住这个象征,康拉德得撤出三万平民,把守军减到守住该城和城外堡垒所需的最少兵力(约五万人),使俄军无法以断绝粮食逼守军投降。这些预防措施,他一样也没做。平民仍待在城里,加上十三万五千部队,徒劳留下一批人数过多、大体上派不上用场、争食粮食的居民,使俄军只要围住该城,让城里人饿到受不了,就能让敌人不攻自破。没人相信哈布斯堡援军会及时来援或真的来援。英国武官从华沙写道:“据说奥地利在那个战场留了十六个正规军和五个预备军,但它们是空壳子。俄国人已缴获一千门炮,掳获二十万人。奥地利人败了?”[45]

自夏末败于伦贝格、拉瓦鲁斯卡之后,康拉德的战争一直在桑河与喀尔巴阡山脉之间的盆地上缓慢打转。九月被逼退到桑河之后,康拉德把十月的大半时间(令德国惊愕地)花在试图回头渡过桑河以取得战果。但未能在康拉德退到安全的桑河之前将其包围的俄军,这时扭转情势,反过头来利用这道河障阻止奥军与在华沙周边作战的德军合作。在桑河边一连串令人泄气的小冲突里(桑河战役,Sankämpfe),奥军奋力欲攻回波兰,俄军则奋力不让他们如愿。[46]

在十一月上旬为期三天的奥帕图夫卡(Opatowka)河之役中,丹克尔的第一集团军又损失四万兵力,然后拉回到尼达河后头。康拉德随之把(短暂)夺回的土地又全部吐了回去。大部分奥军在下一道河障(克拉科夫诸堡垒正东边的杜纳耶茨河—尼达河阵地)后面重新整编时,康拉德的北方面军愈来愈像乌合之众。七月时为辖下第十九师的捷克人伤透脑筋的卡尔·卢卡斯(Karl Lukas)将军,十月时完全推不动自己的军队。他以好兵帅克似的讥讽口吻恳求道:“同心协力!我们竭尽所能,一起为我们所挚爱的皇帝献出我们的一切,我们的生命和鲜血。”[47]

康拉德吃惊于他部队的伤亡之惨重和战争成本的急剧上升,指出只打了几个月,就耗掉帝国四十亿克朗,相当于战前七年的军事支出。但尽管花掉这么多钱,奥匈帝国的炮弹产量仍低得让人难堪,即使就一九一四年的标准来看亦然。这一君主国一九一四年十二月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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